1
按照著小公主的搜索資料,似乎已經找到了次元轉移裝置的地點了。結束剛剛的一場鬧劇,我準備去與老姊和小公主會合。
另一邊箱,琉璃也完成了她的變裝刺探任務了。琉星那傢伙大概還不知道我們幾個還活著──這種狀況真是太好了,最棒的狀況就是這個了。
老姊又一次坐在駕駛座上。
剛開始時我還真是無比的擔心,不過比起之前,這次她駕車倒是駕得相當安份。
大概是因為「現世」的車子既沒有戰鬥功能、也沒有加速器的關係吧,行車的情況也相當的穩定──
才怪!那傢伙居然就這樣把裸足架在方向盤上操作,雙手打開那個應該是「流行雜誌」的書本讀起來了。
算我拜託你了,請不要在「現世」搞那種好嗎?
「現世」如今正直午後時份,陽光微斜的照射著大地,街上開始充斥著剛剛放學的學生們。
「哎呀,你對女子高中生有興趣嗎?真色~」
老姊扭頭對我露出笑容,順帶一提,她仍然保住著雙腳控制方向盤,與及雙手拿著流行雜誌的動作。
「煩死了,給我專心駕駛吧!」
我毫不猶豫就吐槽回去,我們等一下便要開往次元轉移裝置的地點了,你就不能夠添點緊張感嗎?
唉,不過老姊一直就如這個次元似的,緊張感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吧?
真好啊,我可就適應不來了。
而坐在副駕駛座的,是一臉緊張兮兮的琉璃。她發現了我的眼神,小小地扭頭看了看我,然後露出無力的苦笑。
妳自己看看啊,妳這樣的駕駛方式,坐在妳身邊的人也差不多要嚇尿了啦。
心中暗暗對老姊作出無止境的吐槽──
不過,這樣才對嘛。那種「將會有什麼事發生」的感覺果然才令我最舒服。
汽車一路的前進,進入了一條拱形的隧道。
似乎是被駭客入侵過,這一帶的自動防衛系統完全停止了運作。我們順利地通過這條道路──果然,比起「遺跡」,這裡的防守真是弱爆了。
微弱街燈照亮著灰色的石製的隧道,裡面充斥著似曾相識的感覺。「機關」的設計還都是一個樣嗎?都令我想起了之前討厭的事了。
「真是讓人討厭的設計啊,對吧?」
以帶著諷刺嘲笑般的聲音,老姊向我搭話道。
「我應該有說過要妳專心駕駛吧……」
我沒氣沒力地回答說,但是,老姊卻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態度。
「有什麼關係嘛!光是駕車我也很無聊啊。自從來了這裡,老是有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。」
聽罷老姊的發言,我不由自主地挑起了眉毛。
果然,老姊也有那種不安的感覺嗎?
「原本還以為『現世』會有很多可愛的妹子嘛,結果原來只是這~種程度嘛!真是太失望了!看我家的小公主和琉璃妹妹嘛,可愛多了~」
失望的是我啊!把剛剛一瞬間那「終於有人與我想法一樣了」的感動還給我!
然而,我對於老姊完全毫無意義的話,只是輕輕地歪了下嘴。
「專心駕駛啦。」
聽罷,老姊還是愉快地發出了笑聲。
「說著那樣的話,其實你還不是很期待有什麼事要發生嘛?要不我隨便搞個車禍,觸發某些事件?」
「煩死了。才沒有那種想法!算我拜託妳了,安安份份地駕到目的地好嗎?」
「唔~真不坦率。小傲嬌,戳戳~」
「誰是傲嬌了──啊啊!算了,給我好好駕駛啦!」
我以不愉快的語氣接連吐槽,果然對著那個傢伙,吐槽根本就沒辦法停住啊。
老姊這次則是稍帶別扭地撅起了嘴說道。
「呣~所以啦,小公主,我還要當個乖乖的安全駕駛者多久了?」
「按照現在的車速,大概還有三十分鐘左右。」
「欸~好久!為什麼『現世』的車子不能噴射加速了?」
「不,一般的車子也不會有吧。」
吐出沉重地歎息,我又吐槽回去。老姊則是繼續不滿地撅著嘴唇。
「琉星那傢伙還未發現我們吧?」
「是的。目前為止,他還在搜索其他的『人偶』。」
小公主簡單地回答。
「可是……為什麼呢?琉星應該也可以和我們一樣,依靠他的『人偶』找到這裡吧?為什麼特意先找齊這樣他的『人偶』了?」
「那是資訊處理能力的差距啊,畢竟量產型的小公主處理能力各有差異,大概不能像小公主一樣獨自完成運算吧。」
老姊以平淡有如說書的語氣回答我的提問。
「不管怎麼說,這也是數據上的資料罷了。實戰起來大概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。」
「畢竟面對複數的敵人,多半也沒什麼好事哦嗎……?」
我疑惑地問道。
「完全正確!」
「所以……實戰起來,我們會處於不利嗎?」
我咬了一下唇瓣,一邊思考一邊提問。
「這也不見得。至少你完全沒有見過小公主戰鬥的樣子吧?」
「好像也是……」
「我不是說過了嗎?在你找到秘密通道之前,我早就與琉星,還有他的『人偶』交過手了。」
「這個我聽過了啦,然後呢?」
「然後他以懸掛式天花的陷阱,差點就令我們滅團了。緊接其後,他的『人偶』團隊也就出來了,並且讓我們戰了一場。」
「……以小公主的複製品來對付小公主嗎?真是惡趣味啊。」
「對她們來說,小公主的實戰數據可是相當寶貴的,搞不好她們還可以學了起來,成為自己的招式啊。」
「所以?最後妳們怎麼了?在我去到的時候,那些複製小公主也為數不少啊。」
「到你的那時候我們就不知道了,但在我交戰當時,可是已經把所有的複製品都停止機能了。」
「停止機能……?」
「就是字面的意思啦。我並沒有殺死她們,只是讓她們失去了運作能力罷了。出現在你面前出現的,大概是及後完成的量產型吧?」
老姊簡短地回答,語氣冷靜得彷彿事不關己一般。
「畢竟……在此之後我也被抓住了。所以後面的事,我也不太掌握。」
小公主此時插進來補充說。
依舊木無表情地,淡淡地回答。
「所以說,暫時也不能確定複製品的總數量嗎?」
小公主當即回答道:
「是的。」
我沒趣地砸了下舌,
而老姊銳利的視線,則是轉向了通道前面的方向。
言談之間,似乎已經抵達了目的地。前面是一個只夠人類進入的通道,而在通道的前面,一對嬌小的二人組就站在那裡。
「……這麼快就應驗了嗎。」
我以陷入沉思的表情,把視線轉向了道路。
「小公主,她們也是妳的複製品嗎?」
「……?」
對我的提問,小公主以略嫌緩慢的動作轉頭望去。
「……是的。」
小公主頓了頓才道。比起她之前的發言,這次的聲音明顯較低虛弱。
我無言地擦了下嘴唇。發現手心已經開始冒汗了。
很好呀,那種緊張的氣氛實在不錯。
切換成一臉嚴峻的表情,老姊注視著車窗外的兩個複製小公主,然後從小心翼翼地下了車。
「總算到達了,雖然與預想中稍微不同。」
老姊如此低語著。
我們隨後也跟著下車,然而那兩個複製小公主卻絲毫未動,無神地直視著前方。
「不動嗎?難道也是機能停止……嗎?」
我驚訝地重覆道,然而老姊自下車之後,還是同一副嚴峻的表情。
「不對……她們的機能還是如常的運作。」
在我身後的正貨小公主如此否定,語氣依舊略帶虛弱。
「那麼,打算怎麼辦?直接無視她們嗎?」
「……」
老姊突然以低姿態、壓著身子衝到了前面。
那是因為拿著兩個複製小公主以極快的速度,似是伸出了無形的鎖鏈襲向我們。
交錯的三人的身體,保持著交錯的樣子,一瞬間產生了頗大的火花。
之後,搖搖晃晃地往後退的是老姊。
「老姊!」「荷西雅!」
「……!」
我與琉璃幾乎同時的慌張喊道,而小公主則是發出了不成文的驚呼。
老姊單扶住自己的膝蓋,確認自己留在指甲上的淡淡血痕。
半晌,兩個複製小公主的頸項噴出如柱的鮮血,然後無力地倒臥在地上。
「哎呀……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對小蘿莉下手嘛。真是討厭的感覺……」
舔著嘴唇,老姊有點諷刺般說道。
我微微皺起了眉頭。
似乎是在攻擊她們兩人頸項的同時,也受到無形鎖鏈的攻擊了嗎?
「妳、妳還好吧?」
面對我的提問,老姊笑著搖了搖頭。
「只是斷了一兩根肋骨,不足為懼吧。」
「那根本就不是沒事吧!笨蛋!」
琉璃緊張地吼回去,緊盯著老姊肋骨的位置,她顯露出緊張的表情。
「原來如此……似乎就算是量產型也好,還是會有一定程度的進步啊。」
老姊苦笑著說。
「所以,為什麼那兩個複製小公主會在這裡了?琉星那傢伙不是還未發現這裡的嗎?」
我以略帶急躁的聲音問道。
「……確實,他現在還未找到這裡啦。」
「可是,為什麼──」
「來不及回收──大概是這麼一回事吧。次元轉移之後,複製小公主散落在『現世』不同的地方。讓她們進行自主調查,然後逐一回收……這樣比起自己獨力探索就來得更有效率了吧,消耗也大幅度的減少了。」
邊說邊露出苦笑的表情,老姊再次看向小公主。
她寂寞的微笑著,然後一邊抓住我和琉璃的手,一邊強拉在一起說:
「裡面就交給你們了。琉璃妹妹、老弟。」
繼續露出帶著寂寞的苦笑,老姊這樣看著我倆說。
2
「『交給我們吧』──雖然是這樣的說了,可是該怎樣做我倒是毫無頭緒啊!」
手上拿著從小公主得到,寫著「必要時請用」的幾個替換彈匣。
「那種東西,通常都可扭轉勝敗的關鍵道具吧?」
琉璃看了看我,又瞥了那個彈匣一眼才說。
「我說啊,通常是面對絕對的困境才會用得上那種道具吧?可以的話我倒不想面對那種麻煩的狀況啊……」我把彈匣藏在大衣的口袋之內,露出一臉不情願的樣子。
「啊啊……煩死了,果然我討厭無謀的行動啊!毫無準備就戰鬥的感覺討厭死了!」
聽了我這麼一說,琉璃漲起了腮子,然後說:
「要是找到那台裝置的話,我還是有辦法阻止哥哥啦……」
「可是怎樣才能找到──才是根本的問題吧。」
緊接著琉璃的發言,我如此回應。
沉默,倆人彷彿找不到話題似的,靜靜地往通道的深處走著。
「……」
「……」
「……」
「…………。」
「琉璃,我說──」
打破稍微冗長的沉默,我這樣的呼喚了她。
「有、有!」
慌慌張張地回應,琉璃緊急得似是受驚的小貓一般。
「──我說,妳不用這樣戰戰兢兢啦。那個……呃,該怎麼說,總之事情的因由大體我也知道了……妳姑且也算是身不由己吧。」
「咦、咦?真的嗎?」
我對她笑著點了點頭,彷彿好像聽到什麼天大喜訊一樣,她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起來。
真是的,一直都是個很好懂的孩子嘛,琉璃那傢伙。
喜怒形於色、卻又不坦率、而且不擅待人。
琉璃一直都是個笨拙的孩子,從以前她總是躲在我和琉星的背後、從以前總是那個受保護的角色。
可是,當知道是她把瀕死的我從格度素手下救出那時,我就知道是我一直小看了她。這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原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。讓我還以為她還是那個溫室長大的小姑娘啊,真是愚蠢。
忽然,建築之內傳來無數的悲鳴聲。
「發、發生什麼事了?」
望向發出悲鳴的方向,琉璃叫道。
往聲音的來源跑去,可以看見地上留著好些新的血跡,甚至是人類的肢骸。
琉璃似是恍然大悟地抬起了頭。
「……是『人偶』!裡面還有其他的『人偶』,而且通通都已經進入反噬的狀態了……」
「又是反噬嗎……」
我一邊掏出雙槍,一邊碎碎唸著說,我露出極其煩厭的表情。
仰望著我那艱澀的表情,早已經換上改良版本、由老姊親手制作的戰鬥服,琉璃向我開口問道:
「喂,你在擔心什麼了?人家可是一點事也沒有啊。」
「吵、吵死了!我又沒有在擔心妳了。只是在想……該怎樣應戰罷了。」
連忙地否認,我拋下了這樣的一句。
確實,我的確是有在意琉璃反噬的情況啦,但比起對於應戰的思考,那絕對佔不了半數,我肯定。
單方面的怒吼之後,我也提高了警覺,全身的感官也全力尋找著敵人的位置。
「……什麼嘛。」
琉璃無奈似的自語著。
我則是帶著複雜的表情聳了聳肩,然後說:
「比起這個,妳還是不要亂來比較好吧──比如說那團濁流,不要使用比較好。畢竟那種無法控制的力量,實在太危險了。」
終究還是有點放心不下,我稍微提醒了她一下。
然後──
嘻嘻。
她開懷地笑了起來,表情又一次的亮了起來。
原本已經是美人胚子的她,配合天然的笑臉,與及經過老姊改良過的「機關」制服、換成了百摺短裙撘配過膝長襪的裝扮,感覺真是可愛翻倍了。
呃,不對。
現在可不是看得出神的時候啊。
「知道啦,蠢蛋~倒是你,可別再勞煩我來救你哦!」
琉璃輕快地答道,明顯聽起來是處於好心情。
「……要妳管。」
我淡淡地如此說道。然後,小聲地又補上了一句。
「……好像愈來愈接近了呢。」
通道內出現了幾個人影──與其說是人影,倒不如說是個人形的黑影比較貼切。就如之前琉璃的那團無法言喻的濁流一般,黑影包圍著那些人的全身,完全地遮蔽了他們本身。
我不放慢雙腳的速度,就那樣靠近他們。
那群黑影注意到我們接近過來而回過了頭,並且逐漸向我們迫近。那群扭曲的黑影似是人形與非人形,每個的外貌、個頭都不一樣,似乎不像是小公主的量產成品,只是……試作品嗎?
其中一個長得相當幼小的黑影向我迫近,並且發出不成聲的嘶叫聲。
似乎是個小男孩的身形──縱然身體已經被黑影所包圍而扭曲也好,那體格、那輪廓,就算只是見過一次也好,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還是被重新抽了出來──
「可惡……竟然將所有的半人偶也……!」
我咬緊牙關的發出怒吼,毫不猶豫就往黑影群押下「秘金」的扣板機──
子彈擊中第一個目標之後,並沒有一如所料的發生跳彈──甚至沒有擊中目標的聲響。子彈彷彿被黑影吸收了一般,絲毫沒有對他們構成傷害。
「該死,子彈無效嗎。」
迅速把雙槍塞回槍袋之內,我又從外套袋中取出伸縮匕首。而此時,剛剛被我攻擊的那個黑影早已向我襲來──
我用力一躍,凌空飛越那黑影的頭頂。
就如與由莊主之子操作的加特林交戰時一般,那黑影以驚的人反應力揮動手臀,用反手的姿態往自己的正上方施展斬擊,動作一如以往的非常流暢,黑影有如軍刀似的往外伸延,高速地向我襲來。
「……子彈無效的話,就毀了你們的關節怎樣!」
先是以匕首架住了黑影,確認到它的實體之後,我反過來伸手抓住那個莊主之子的黑影──抓住那應該是手腕部位,我迅速利用伸縮匕首的刀刃,就這樣把他的關節直接砍掉。
雖然說是個黑影般的存在,但果然還是有實感。抓住那應該是手腕部位,然後就那樣把他們的關節直接砍掉。
過程沒有絲毫的猶豫。
對。
難道我不會感到痛心嗎?
半人偶沒有錯。某程度上,他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。莫名其妙被改造成那種樣子,承受著精神和心理上的衝擊,還背負著隨時會失去控制的風險。
難道這樣就代表可以隨便利用、甚至殺害他們了嗎?開什麼玩笑,他們本身也是人類啊。這樣真的不可憐嗎?
只是。
行動與情感,我老早就已經分割開來了。
人類啊,所謂的成長,就是不斷學習控制自己去配合這個世界的過程,過程必須要熬過失望、挫敗、傷害、痛心……
這就是我們「遺跡人」的一生。
「……當個人偶,也很痛苦呢。」
俯視著倒在地上虛無地掙扎著的黑影,我如此說道。為了尋找剩下的敵人向周圍望去,這時我的臉僵硬了。
通道的深處,不斷地湧出新的黑影。那數量已經遠超過了可以預想的程度,粗略估計也有二十個以上。
不知何時黑影群從已經從背後接近過來──我們完全被包圍了。
「那是……『人偶』?」
望著躺在地上的,原本是黑影的位置,琉璃的表情扭曲了。
「這些家伙全是『人偶』嗎……?難道說這裡全都是完全被反噬了的『人偶』嗎……!?」
「……看看後面吧,琉璃。」
一臉崩緊地望著動搖著的琉璃,我這麼說著。
通道的盡頭,是一條往下伸延的隧道,黑影就是從那條隧道之中鑽出來的。
「那是……什麼鬼啊?」
琉璃一邊瞄起眼確認,一邊忙著以小劍折斷黑影的腿筋。
半晌間,她才恍然大悟地叫喊:
「那東西是──次元轉移裝置?把『遺跡』的『人偶』強制進入反噬狀態……然後全部都轉移到這裡嗎?」
「真是糟透了。不是無法控制範圍而讓我們捲進來,而是一開始就不打算控制次元轉移的範圍嗎……」
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說。
可惡,明明已經比他動作要快,如今卻有一種反被他擺了一道的感覺。
就算在這裡擊倒再多的黑影也好,對於整個大局來說似乎也沒什麼幫助。畢竟我可不知道「遺跡」那邊到底還多少個黑影準備傳送過來啊。
「那就是說,我們得盡快找到那台轉移裝置了吧。」
「除了找出那東西然後毀了它之外,大概就別無他法了吧。」
我苦笑著說道。
「為什麼你就是這樣的粗魯啦……」
對琉璃的抱怨,我只是聳了聳肩回應。
然後大家好像心領神會一般笑了笑,同時向著隧道的方向前進著。
把前進路線上的黑影一個接一個破壞掉,慢慢地縮短著與隧道的距離。
不過,果然黑影的數量實在太多了。即使兩個人、一把匕首一把小劍也好,被無數的黑影包圍住,我們的行動被很快就封住了。
「咕……!」
我的口中,漏出了苦悶的呻吟。
迅速地審視環境,我把匕首甩到一旁的石壁,匕首準確地刺入了石壁之中。
──果然如此。
正好可以利用呢。
我再次掏出雙槍,用盡所有子彈的快速連射,瞬間破壞了另一邊的石壁──那是這片石壁中比較脆弱的部份,在此之上還撐住了好一堆的亂石。亂石失去了支撐後迅速倒下,也帶動了週邊相對堅硬的泥石迅速地落下。
果然如此──這裡的結構比想像中還要弱,光是空尖彈的衝擊就足以令岩石崩塌了。
我即時反應過來,以肩膀把琉璃整個撞飛出去,自己側是雙腿一蹬的飛撲出去,兩人就這樣脫離泥石崩塌的範圍,雙雙摔落在地面。
「嗚……咳咳!你真是……好粗魯!」
琉璃一邊咳嗽,一邊撥開灰塵低聲呻吟。
「把那些黑影引導在一起,然後一口氣地以亂石埋葬掉──這樣不是比較有效率嗎?」
「說倒是這樣說啦,可是入口要怎麼辦了?這不是完全被封死了嗎?」
面對琉璃略帶憤怒的質問,我回過頭去看了看她,然後指住那一堆亂石。
地面漸漸透出脆弱的裂縫──不出所料,這裡的地底果然還有其他的建築存在。我一手抱住琉璃的腰跳起來,不管琉璃發出「哇哇哇」的奇怪叫聲,我另一隻手已經抓住了最初已經深深陷入石壁的匕首。
地面已經承帶不住泥石的重量,時間正好的下陷。
「『沒有路,就開一條出來吧!』那不就是老姊的作風了嗎?我們倒要連她的份都要努力啊!」
瞥了一眼瞠目結舌的琉璃,我輕快地這樣對她說。
3
現在琉星所看到的,是身後那眾多的、一式一樣的「人偶」部隊。
確定次元轉移裝置仍舊如常運作,他不禁飄然地微笑著。
透過『人偶』們的資訊,他對於拉撒路仍然活著的消息感到既訝異也興奮。
畢竟他們還活著的話,想必已經比自己更早就找到那裡了吧?
那正好,一是被那群完全反噬的「人偶」殺掉,二是替我消除那一群半廢的反噬「人偶」。
怎麼計算也好,即使是較遲抵達的我都是得益的一方。
如此心想,他又露出了愉悅的笑容。
而且花了這麼多的資訊量去調查整個地圖,「母體」的體力大概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吧。就算讓他們僥倖找到次元轉移裝置了,相信也沒辦法做出些什麼來了。
琉星開懷地笑著,然後瞥正背著他全速前進的女僕一眼問道:
「差不多到了吧?」
「是的,琉星大人,大約還要三分鐘,要全員抵達大概還要六分鐘。」
女僕認真地回答說。
六分鐘嗎。
還真是漫長啊。
琉星如此默唸,嘴角的笑容愈發地增強,最終不禁發出了聲來。
那是一種狂傲、尖銳的笑聲。
只要再過六分鐘,我就要成為歷史上最不得了人物了;只要再過六分鐘,我一直以來計算著的大業就要達成了;只要再過六分鐘,我就可以向世界宣告──我才是世界第一的天才、最適合人民景仰的存在啊。
想到這裡,琉星又不禁笑了出來。
「……奇怪。」
正在他享受著期待的**時,女僕發出了疑惑的怪聲。
「什麼東西奇怪?」
「是『母體』和荷西雅。」
「別在意,我們就這樣著陸了吧。」以漫不經心的語氣,琉星如此說道。
終於,也來到了次元轉移裝置的門外。
「看不出是佯攻的感覺。」
聽到那位女僕如此地簡述,琉星微微地發出歎息,然後點頭認同。
「妳說得沒錯,那可是貨真價實的迎擊啊。」
「把『母體』留在外面的話,到底要怎樣找到次元轉移裝置了?就任由拉撒路和琉璃漫無目的地亂闖嗎?無謀之策啊。」
女僕以無法理解的聲音如此提問,而琉星則是環望了通往裝置那隧道的大門一帶。
確實,只見「母體」和荷西雅的身影。
琉星與女僕緩步走近她們,而荷西雅則神態自若起看了看琉星,又看了看他身邊的女僕。
「喲,好慢嘛。是去了哪裡調情了嗎?」
對荷西雅的戲謔,琉星並沒有即時地回嘴,聳了聳肩才說:
「所以,撇下自己的弟弟留在這裡,這樣好嗎?」
「哎。不要說成這樣子嘛,我們可是清楚現況的哦──」
荷西雅笑了笑才說,然後一眨眼間,就切入了嚴肅模式地接著說。
「除了摧毀那台轉移裝置之外,我們別無他選了吧。」
聽到這句話,琉星突然笑出了聲,
「呀哈哈,荷西雅真是無所不知呢。」這麼說著,他禁不住向她拍手稱好,然後又接著說:「所以就讓那對前戀人進去送死嗎?作為姊姊的妳,這樣做真的好嗎?」
「放心吧,我家弟弟可沒有這麼容易就死掉。」
「哈,是嗎?」
他露出諷刺般的表情嘲笑著,
「不過嘛,還能保住性命的追來這裡,這還真是值得誇獎嘛。」
「我不是說過,就算你怎樣稱讚我,我也開心不來了嗎?而已,在你的心目中,大概已經有了預想中的結局了吧。」
荷西雅低語著說。
「我的預想?不,那已經是既成定局了吧?承受著複數次元轉移的運數後,『母體』的機能差不多到達臨界點了。像是向我們的『DV』(維值 - Dimensional Value )下手,讓我們無法進行次元轉移這種技倆已經行不通了。接下來的手段,就只剩下武力突破這條路了。可是──就憑他們,又怎樣應付裡面海量的『人偶』呢?」
「這點倒是沒錯。」
荷西雅乾脆就承認了。
「只是,唯一擁有那技術的『母體』,卻已經筋疲力竭的待在這裡。即使裡面的那對前戀人找到次元轉移裝置也好,結果還是徒勞無功吧。」
「如你所說的話,確實如此。」
荷西雅緊握雙拳,無力地低頭回答。
琉星看著這個畫面,心中的情緒莫名地激動起來。腦海好像擅自的運作起來,向他發出了隱隱約約的聲音。
啊。
真是太美了。
明明已經竭力抵抗,最後還是白費功夫的失落表情……真是人類最好看、最令人愉悅的表情啊。真想快點看看「巴薩爾」那幫傢伙扭曲的慌張臉。
奇怪了,為什麼會有那種想法呢?
也罷了,就當作是完成大業的附帶品吧。
琉星不以為然的如此想著。
「失敗的要素已經什麼都不存在了,剩下的就是執行計劃而已了。」
「是嗎?」
像是故意要妨礙他一樣,荷西雅又開聲說。
「……?」
琉星以像是責難般的眼神,略帶不屑地俯視著她。
一直以來擠出的那副偽善笑臉已經不再復見,也許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需要任何偽裝了。
「還沒結束哦。」
她如此說道。
站在她身邊的嬌小女孩,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提起頭來看著琉星。
而琉星則是不滿地挑起了眉毛,
「還沒結束?什麼意思?」
琉星提高了聲音問道。
「我說你啊……會不會太少看自己的妹妹了呢?」
突然,荷西雅抬起頭來,以其中一個拳頭對著琉星,半摻嘲笑著說。
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琉星困惑地站在原地,臉上的肌肉一跳一動的抽搐著。
像是要繼續嘲笑他一樣,荷西雅繼續說道:
「以琉璃的運算能力,確實沒辦法如小公主一樣操作次元轉移裝置,然後對你的維值做功夫吧。」
聽罷,琉星微微地點頭。
「『反噬』──你該不會陌生了吧?」
對荷西雅說出口的單詞,讓琉星的表情凍結了。
「又是『母體』的資訊嗎……?」
「反噬會使『人偶』發揮出更驚人的破壞力和運算能力,但代價就是會喪失心智……這點你也清楚的吧。」
荷西雅繼續以略微低沉的聲線繼續又說,
「現在,裡面大概已經充斥著已經進入『反噬』的廢棄品了吧。就是說──裡面也同樣有著非常強大的運算能力。」
握著拳頭的她表情不變,用冷靜的聲音宣告著。
「那又怎樣了?」
「怎樣?假如利用那些力量的話,你說會怎麼樣呢?」
荷西雅瞪視著琉星,吞了口氣才說。
浮現著無法隱藏憤怒和憎惡的表情,荷西雅一步一步的靠近了他。
「什……麼?」
「由『機關』創造出來的人工基因,可是遠比你想像之中要千變萬化啊。」
「荷西雅啊……就算我對於妳相當的尊敬,但我還是會生氣的哦。」
「生氣?是嗎?那麼被你作為活體實驗改造的琉璃呢?她可是連生氣的權利也沒有啊!」
像是受了激動的情緒影響一樣,荷西雅的雙眼滿是紅筋,讓人感受到非比尋常的殺氣。
「妳是在說琉璃嗎?啊啊,作為『傀儡計劃』的首批實驗品,她可說是功德無量啊。比起那個官二代的小鬼頭和那些不知其名的失敗品,她可是初代『人偶』的結晶哦。」
「是嗎。功德大到你要以反噬來『獎勵』她嗎?」
「既然妳也調查到這個份上了,現在還說這些廢話來質問我做什麼呢?」
琉星不滿地咂舌,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煩躁表情。
「要脫離反噬,唯一方法就是把『人偶』完全重置,由零開始吧?這點對於純粹人工製造的『人偶』來說準是沒錯,可是『半人偶』的話──重置的可不是認知、意識,而是身體的機能啊。」
荷西雅絲毫不打算壓著憤怒的聲音,她全身散發出驚人殺氣說著。
「透過弱化全身的機能,使人工基因沒有足夠的供應而壞死。這基本就是廢了『半人偶』的戰鬥能力了吧。」
對於荷西雅的發言,琉星不可置否地抖動著嘴角,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「陷入反噬的『人偶』可不是我所能夠控制的強大啊,剝奪她們的戰鬥能力,那不是最基本的做法嗎?」
「……你這傢伙,大概早已經不把『人偶』算成人類看待了呢。」
「怎麼可能?我對於我每顆棋子也是寵愛有嘉哦。啊……算了,已經說了太多沒用的蠢事了。反正大局已定,妳們愛怎樣就怎樣了吧。」
琉星彷彿事不關己一般聳了聳肩說,
「就算琉璃能將人工基因的力量,全都用在運算能力方面也是?」
荷西雅以歪歪斜斜的笑容看著琉星說。
「……」
而現在的琉星,正扭曲著臉。
「首批實驗品?別開玩笑了。『傀儡計劃』的各種實驗、上試行,早在你接手之前就已經存在。」
荷西雅以冷酷的聲音說道。
她把右手握著一個刀鞘,那似乎是用來放比匕首要長一點點的短刀。
而在琉星的腦海之中,卻是有這東西的印象──
──是那把短刀
上面鑲有一顆漆黑的晶體,但卻又欠缺光澤──與其就像是天然的晶體,平滑的表白倒是更似為人造之物。
而荷西雅則是繼續一臉的摻著苦澀笑容的嘴臉。
「當時唯一能夠解決琉璃『反噬』狀態的手段,除了所謂的重置之外,就只有將那些濁流引導出去這個選擇。」
「那匕首……該不會是──」
站在她的面前,琉星呆然的自語著。
「啊啊,這東西嗎?那就類似是接地線一樣,能把反噬的濁流從一端引到另一端。其實也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吧,只不過是『傀儡計劃』在很早期的時候,用來控制『人偶』的其中一種器具罷了。」
「居然還有那種東西……」
「所以啊,我不是說了嗎?還沒結束哦。」
「荷西雅啊……妳果然是個危險人物呢。早知道的話,一開始就應該殺了妳才對。」
以沙啞的聲音如此乾笑說著,琉星訝異地後退了一步。
「『不知其名的失敗品』──你該知道,這些所謂的失敗品,最終下場是怎樣了吧?」
略略調整情緒,荷西雅以除去了感情的聲音說道。琉星沒有回答,只是一臉吃了黃蓮似的苦澀表情看著她。
「有的因為細胞排斥死去了、有的因為基因變異而變得似人非人了,最後能夠活下來的,也在短短幾年間因為特殊的病症而死去了。」
維持著愕然的表情,琉星看著依然一臉不變的荷西雅。
「難道說……」
「失敗品──你不是這麼的形容嗎?琉星。」
「……不可能,每件失敗品在棄置之前,應該會確認她們已經機能停頓了才對。」
「那是在你接手之後的事,不是嗎?」
沒有理會琉星錯愕的表情,荷西雅彷彿失去情感一樣的繼續說:
「我的『臭蟲』啊,可是與痛覺非常要好的『狂戰士』啊。」她緊握著手中的刀鞘,繼續的向琉星進迫著說,「當琉璃找到那台裝置之後,完全釋放人工基因力量的她就會被那些濁流所吞沒。」
「然後透過那把匕首,把那些濁流『接地』到妳身上嗎?就像在『遺跡』的時候拍琉璃脫離『反噬』狀態一般──」
「雖然你是個混蛋,不過分析能力倒是一流的呢。」
荷西雅揚起嘴角,以一副艱澀的表情看著琉星。
琉星咬牙切齒地看著荷西雅,他露出明顯地不悅的表情。
畢竟從一開始到現在,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處於下風的狀況。在整個事件之中,他一直都是以高姿態的形象作主導者。大概萬萬想不到,會在這種情況下被反咬一口了吧。
「我可是個習慣了疼痛的『狂戰士』哦。」彷彿要對他進行最後的追擊一般,荷西雅如此繼續說道。
失算了──
確實,對於反噬的知識我實在不夠,沒想到竟然就是百密一疏在這一點之上──
太失策了。
我的計劃、我的偉業,就要在這裡告終了嗎?
心中如此默唸,他退後了幾步,額角划過了一道因為緊張而落下的冷汗。
「不……不可能。」
略略調整情緒,荷西雅以除去了感情的聲音說道。
「琉星,我們一直所追求的,不就只是安穩生活、自由生存的權利嗎?像『現世』這樣的地方,不就已經足夠有餘了嗎?」
「安穩?自由?哼,開什麼玩笑?難道你忘了是誰造成我們在『遺跡』中的痛苦了嗎?怎麼可以像這裡的人一樣無能了。」
琉星以略微強硬的語氣如此說著,比起之前文風不動的態度,他顯然已經變得相當的激動。
「就算是再和平的世界,還是要拼命地生存下去。在『現世』的人雖然看似全無緊張感,那只不過是與我們習慣拼命的方向不同而已。像我們這些不斷拼命想著謀略、戰鬥的人,這樣的腦袋根本就不能套用於這個次元。」
「這個世界原本也是屬於我們的!就是『哈格尼特』這個無聊透頂的系列,剝奪了我們所有的權利……這樣不是無法饒恕嗎!?」
「所以就要摧毀一切了嗎?就算讓你成功威脅到『巴薩爾』的人了,那又怎麼樣?難道你認為他們不會計算著翻盤的方法嗎?這樣互相的算計下去,根本就沒完沒了,最終還是會回到那種每天提心吊膽、整日不安於室的日子!」
聲嘶力竭地大吼,雖然肋骨的傷因為完全沒有經過治理而發出劇烈的疼痛,但荷西雅仍然不見疲勞之色地緊握著刀鞘。
「荷西雅,我真的很佩服妳的戰鬥力,但在想法而言,妳還是太天真了。難道妳以為『現世』的傢伙會任由我們在這個次元中生活嗎?難道妳認為沒有『哈特尼特』的我們,能夠好好適應這個次元的生活方式嗎?只有向『巴薩爾』下手、只有絕對的力量、權力,才能夠換取無憂無慮的生活啊!」
「所以你的意思是沒有力量、沒有權力就沒有自由了嗎?那麼你跟那群所謂的權貴所謂的幹部有什麼分別了?還不是一群被力量與權力瞎了眼的傢伙嗎?」
面對她步步進迫的說話,琉星頓時無法反駁。
不,怎麼可能。
不可能會出錯的。
琉星如此對自己說,不經意地緊咬著唇瓣,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焦急表情。
「自由啊……就是不為束縛、制肘的才是真正的自由。像你現在這樣,真的能夠為『遺跡』帶來自由嗎?以暴易暴,只會徒增更多的仇恨和後悔而已……這點我們不是該最清楚嗎?」
荷西雅以相當大的聲量怒吼,被她的氣勢壓住,琉星不由自主又退後了一步。
似是要對他繼續追擊一般,荷西雅還不打算就此住口,她吸了口氣又說:
「擁有自主自由,不被『哈格尼特』決定自己的人生──這不是我們一直所追求的嗎?如今你卻變成了力量、權力的奴隸了──那麼你跟與那些被『哈格尼特』決定一生,為了所謂的安定繁榮,埋頭埋腦、唯唯諾諾地過活的人又有什麼分別呢?」
荷西雅撕破喉嚨的向琉星大吼,眼淚就這樣的奪框而出。
「哭什麼?為什麼要哭了?現在我很可憐嗎?現在我錯了嗎?怎麼可能?怎麼可能!」
「琉星啊……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的哦。請不要再做這種扭曲的事了──回來吧,現在還來得及的──收手吧。」
不可能。
妳們都太天真了。
「現世」的傢伙怎麼可能和我們好好相處。
這裡的傢伙全部都──
好平凡。
對了,好平凡。
每個人的戰鬥力都太低了,簡直是手無寸鐵的程度。
這樣無能的傢伙們真的能夠好好生存下去嗎?
不,確實可以。
這裡可不會突然就變成槍林彈雨之景,也有不可能會突然被超戰鬥力「人偶」襲擊──
拼命地以戰鬥、殺戮以外的方法生存。這就是「現世」了嗎?
「是啊,原來是這樣。」
腦內如此的掙扎了半晌,琉星的表情稍稍舒緩下來,然後一臉平淡地說道。
「……」
「……」
然而──
「不行。不行就是不行。」
腦海中響起了這麼的一句話,而且不斷在耳邊迴響著。
感覺就如跟「人偶」連結通訊一樣,可是又有著一點微妙的分別。
好像聽見什麼煩厭的聲音一般,琉星抱著頭,又一次露出了繃緊的表情。
然後,他舉起了右手。
在不知不覺間,琉星的身後已經聚了二、三十個人「人偶」。
這些「人偶」收到指令後,行動一致地往前疾飛,迅速地襲向荷西雅和「母體」。
「我結果還是喜歡殺戮啊。」
「對了。我最喜歡戰鬥了。」
「人類那絕望、扭曲、屈辱的表情才是我最想要的。」
「我要戰鬥。」
「我要殺戮。」
「我要流血。」
聲嘶力竭的大喊使聲音變得尖銳,甚至聽起來根本不像是人類的聲音。
「嗚呀哈哈哈哈哈!」
似是斷線的玩偶一樣,琉星發出難以言喻聲音的哭笑聲。
4
一邊走在地下室,我一邊聽著琉璃的作戰解說。
「……完全摸不著頭腦。總之就是要妳解放人偶的力量了吧?然後藉老姊的這把短刀,把妳那些濁流傳移給她消除嗎?」
「唉。明明我已經說得很直白了……你真的好笨耶!」
似乎已經對向我解說感到煩厭,琉璃以不滿的語氣對我說。
我們從被泥石壓垮的地面走進了地下室,那是一條由岩石打造而成的通道,一直伸延到盡頭的大拱門。
畢竟是一條直路,實在很難尋求可以使用的掩護物。然而那些黑影的數目卻向剛開始的十數個,漸漸遞減到如今的寥寥幾個。
大概是數量已經達到飽和了吧。
可是,現在該怎麼辦了呢?
剛剛有點亂來的行動已經差不多耗盡了所有的子彈,再接下的遇上戰鬥的話,大概就要用到那些「必要時請用」的彈匣了吧。
如此心想著,不安感又從背中竄出──從這條幽暗的大直路,好像有誰正在接近的感覺。
「……還有其他人?」我壓低了聲音說道。
放眼看著不遠處,那是一位女僕服打扮的美麗女子,短得不像樣的裙擺明顯經過改造。
我以警備的神情看著那個女子,那傢伙絕對不尋常──從她半空懸浮看動作就可以看得出來。
她雙手抱胸,似在強調著自己驕人身材的向前飄浮。
「慢死人了。」
女僕一幅裝腔作勢的語氣,從我們身後迫近著說。
「……!」
好像看見熟人一樣,琉璃一臉驚訝地看著那個女僕。
「妳是……!」
「原來妳還活著嗎?吃醋妹妹。」
「……琉璃,那是什麼意思?妳認識她的嗎?」
我疑惑的皺起了眉。
「……沒什麼。她是常常在哥哥身邊的那個『人偶』。」
琉璃簡短地陳述。
「『雙槍之遊俠』──你以為真的可以與琉星大人匹敵嗎?我告訴妳們──你們贏的機會是零啊。」
女僕輕描淡寫的低語著。而我並未作出任何回應,只是默默的聽著。
「你多次阻礙琉星大人的計劃,甚至破壞琉星大人的設施。說實話,我很早就看你不順眼了。」
緊接著,她漫不經心地從乳溝取出了一把手槍。
那是一把軍用左輪手槍。
目測火力、與及子彈數量也不及手持雙槍的我。
然而,女僕卻依然是面不改色。
「一直琉星大人琉星大人的煩死了。再說,我也對『機關』的走狗看不過眼啊。」
我帶著諷刺地笑了笑,然後毫不留情地回嘴。
「是嗎?可是就在你身邊,不是已經有一條狗了嗎?」
她用那雙玻璃珠般的眼睛,懸浮於半空的俯視著我和琉璃。
「……」
琉璃沒辦法回嘴,只是用力地緊咬著唇瓣,發出不甘心的低語。
「而且,我討厭沒有野心的傢伙。人活著就該像琉星大人一樣,有著遠大的目標和願望才對。」
一陣火光從左輪手槍中噴射而出。然而,子彈並沒有擊中我或是琉璃,反而是打在我與琉璃身後,那埋壓住了大量『人偶』的瓦礫之上。
然後,我與琉璃愕然地看著這一切發生。
子彈所構成的小洞,漸漸散出黑影。一個,兩個,三個……
「難道──」
此時,琉璃安帶著極其僵硬的表情說話了,
「那是……被活埋了的『人偶』?不妙,那個女僕好不妙啊。」
琉璃伸手示意,而她手指之處,能看到泥石之中滲出的黑影愈來愈多,然後好像有某種引力一樣,全都附在女僕的身上。
「從那些『人偶』中,獲取力量嗎?!」
我露出苦澀的表情抿嘴說。
而女僕則是一臉信心十足的表情看著我與琉璃。
「正是如此,你們根本沒有半點勝算。因為在這裡,我可是有用不完的力量啊。」
她的語氣明顯興奮了起來,把左輪手槍塞回自己的乳溝。然後立刻從短得過份的裙擺下抽出匕首,接著──
消失了。
「!」
下一瞬間,她已經出現在琉璃的面前,並且準備以匕首刺穿她的心臟──雖然速度明顯已經跟不上,但我選擇嘗試以肩膀撞開琉璃。
然而,我失算了。
就在我的肩膀觸碰到琉璃的一剎,女僕又一次彷彿消失了一樣。
下一瞬間,她又出現在我的後背,正準備砍下我的脊柱。速度之快,簡直就像瞬間移動一樣。
為了撞開琉璃,我整身子已經橫向的懸在半空,而在這電光火石之間,我根本就沒有再作出第二次的反應了。
又要完結了嗎?
心中如此暗暗想著,我緊閉著雙目祈禱,但願神跡降臨──
──金屬互相撞擊的聲響轟然傳出,我單起眼窺看,一把短刀漂亮地架住了女僕正要砍下來的匕首。那是帶有鋸齒的微彎短刀,短刀的手柄上鑲有一顆詭異光滑的黑色晶石。
使用短刀成就神跡的是琉璃,然而,她的身上又一次出現了那股無法言喻的濁流。
瞬間地搞懂現況,我口中發出了大聲的叫喊:
「笨、笨蛋!我不是叫妳別用那濁流了嗎?」
要不是琉璃以短刀架住了女僕的攻擊,我的脊柱大概早已被一分為二了。但是……一旦那濁流出現了,就表示琉璃即將進入了反噬的狀態。
不過,如果有那把短刀的話,說不定可以讓那些濁流分流出去,把力量控制在失控之前的程度……吧。
雖然是這樣說,但我始終還是沒辦法感到安心。
畢竟,那個女僕既然可以奪取其他『人偶』的力量……說不定,也可以對琉璃這樣做吧?
「罵人笨蛋的才是笨蛋啦!人家就說不要再勞煩我來救你了嘛!」
「……什!明明是我為了救妳才會渾身都是破綻啊!」
「所以你就根本就不用救人家了嘛!笨蛋笨蛋!」
「啊!妳又罵我笨蛋了,而且罵了三次!再說,看著妳就這樣被砍我可辦不到啊!」
「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!!」
琉璃用尖銳的娃娃音叫喊。
看著我們莫名奇妙的內哄,女僕只是淺淺一笑,然後又一次從乳溝中掏出左輪手槍。
女僕聽罷發出了一聲很短的笑聲,然後迅速地押下扣板機。
琉璃以翻身迴避了一發的子彈──果然還是衝著那些濁流而來嗎?
從結果上,雖然琉璃是成功迴避了,可是──
好吃力。光是迴避一發子彈,我也感受到她已經非常的吃力。比起之前和我交鋒的時候,不論是反應速度還是時機的拿捏,也是慢了很多很多。
……為什麼──?
女僕不屑地咂舌,然後帶著飽含怨恨的眼神,毫不猶豫就向拱門隧道的方向開了幾槍。
接著,幾道難以言喻的濁流又再附在她的身上,似乎是擊中了幾個剛剛傳送到來這裡的複製小公主,她的壓迫感又稍稍增強了。
「我就說了,在這裡的我可是無敵的啊!」
女僕尖叫著說。
咔嚓一聲,女僕手中的左輪手槍瞬間又變成了匕首,並且再次憑空消失,下個瞬間又出現在琉璃的面前。
「嗚……!」
琉璃雖然成功架住了女僕握在右手上的匕首砍擊,但卻沒辦法迴避緊接揮過來的左拳。右手硬生生地吃下了她這一拳,瞬間彎曲到了一個十分詭異的角度上。
「嗚呀啊啊啊!」
發出似乎非常疼痛的慘叫聲,琉璃再吃了一記踢腿,彈飛出去了好幾米以外。
果然如此──她的速度確實是變慢了,從這幾下子看來,肌力、骨骼的硬度也比之前有著很大的差異。
「啊哈哈哈!噗哈哈哈!哼哼!」
看到那樣的情況,女僕則是發出愉悅的大笑。
而我則是舉起了雙槍,一點點拉近與女僕的距離。
如果能打掉她隨便一項武器,至少能夠削弱她對我們的威脅吧──但女僕似乎很快就看穿了我的想法,
「可別亂來哦……『雙槍之遊俠』。不然我下次要折斷的,就是吃醋妹妹的頸椎了哦。」
「怎麼可能讓妳稱心如意了。」
我冷靜的低語著,嘗試壓抑住心中的恐懼與緊張感。
「表情不錯哦。我實在很喜歡看人類那因為絕望而扭曲的表情啊。」
女僕語氣帶著滿足,微笑的點了點頭。
「那很抱歉,我不會再露出那樣沒出息的表情了。說實話,我最看不起你們這種不懂滿足的貪婪傢伙了。」
女僕的微笑僵硬的就像凍住了一般,臉色也眨眼間變得鍋黑。
而我依然是以輕蔑的眼光看著她,
「什麼遠大目標了?說到底還是只求滿足自己私慾的蠢貨罷了。」
「你說什麼……?」
她的聲音顫抖著,
「居然還以為攻進『巴薩爾』、要脅他們是件偉大的功德?那只是個俗不可耐的自戀狂而已。居然還認為那種男人沒錯、盲目地追隨著他?別笑死人了,蠢『人偶』!」
我毫不客氣的說道。女僕的臉因憤怒漲得通紅,
「……琉星大人沒有錯!他永遠都是正確的!」
隨即再度從乳溝中抽出左輪手槍,暴怒的女僕迅速向我開槍。
「那就是盲目了啊,蠢貨。」
但是這次的動作實在太明顯了,雖然速度還是同樣是快得驚人,但由於動作早在預測之內,所以我早就已經作出了準備的動作,用「秘金」的槍身精準地擋住了疾飛而來的子彈。
看著我出乎意料的抵抗,女僕美麗的臉龐卻是醜陋地扭曲著,
「我可不是『人偶』哦,女僕小姐。」
再次以黑影包圍著自己,迅速向我襲來,似乎打算零距離向我揮動刀刃。
但是,怒火明顯讓她失去了冷靜,連判斷力也跟著降低了──同樣的招式、同樣的錯誤,我可不會再次中招呢。
我以「秘金」堅硬的槍身抵住了她右手上的刀刃,同時「黑神」已經瞄準了她握刀的右手。
然後「砰」的一聲,子彈貫穿了她的大姆指關節,手指再也沒法抓住刀柄,使其無力地摔落在地上。
看著一臉驚愕的女僕,我平靜的說道,
「告訴妳啊,人類的適應力可是很強的。」
「適……適應力?」
「對啊。就算是再難熬的環境,人類在那裡生存久了,自然就會慢慢地適應下來,習慣那裡的生活方式。數千年來,人類都是這樣的成長、進化著。」
望著女僕不斷淌血的右手,我繼續說道:
「難道你以為讓『巴薩爾』那些人就犯,你們就會得著真正的安穩嗎?別傻了。就算你們作為這個次元的頂層生活,在這個完全不同的次元,你們還是得重新適應──這與你們現在的狀況根本是毫無分別,你們卻偏偏追求著權力的**。」
「……不可能。」
女僕不禁啞然。
「不。事實已經擺在眼前,已經脫離了『遺跡』重返『現世』,卻貪婪地追求著『巴薩爾』的,正正就是你們啊。」
我淡淡的陳述著事實。
「你閉嘴!閉嘴!我要殺了你!殺戮呀啊啊啊!呀哈哈哈!」
女僕完全陷入了瘋狂,全身的黑影不規則地四處亂竄,石壁也因為這樣的原故不斷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毀。
暴怒的女僕放肆地大聲叩喊,不斷有更多的黑影撲向她的身上,壓迫以驚人的速度不斷上昇著。
「……說到底,你們的計劃、行動,也不過是出於你們自己的好戰和野心罷了。」
我靜靜的搖了搖頭,而眼前的女僕最終被黑影所吞噬,發出淒厲的尖聲嘶叫。
叫聲搖撼著整個地下室,其他亂竄的黑影愈發增加,卻又漸漸有了規律,連同透過從外面衝進來的份,以極高的速度聚集在女僕原本所在之地。
「老弟、琉璃妹妹!你們沒事吧!」
從被泥石壓垮的大洞中躍而下,遲來的老姊詢問我們的狀況。
「我倒沒事,可是琉璃她……」
瞥了她那向奇怪向向扭曲的右手,我遲疑了一會才說。
「……別在意,我還好。比起我,我們還是擔心下現況比較好吧……」
──呼。
強烈的風壓忽視突到我們的頭上,似乎是有些什麼以高速飛進來了一樣,構成了相當強烈的風流。
抬頭一看,是之前的那群複製小公主。
與那群黑影一樣,她們雖不是處於反噬狀態,但卻與那些濁流同出一徹,有如燈蛾撲火一樣,衝進那團大黑影之內,然後消後不見。
「……果然是這樣嗎。」
老姊緊咬著唇瓣,發出苦惱的聲音。
「所謂的野心、願望、理想……其實全都是妳造成的嗎?『人偶』。」
以冰冷地語氣說著,老姊直瞪向女僕。
「琉星這個人啊……真是個不得了的傢伙呢。」
老姊在我們的身後如此低語。
然後,黑影隨之消散,讓女僕的身體又一次出現於眼前,然後具紀律的包圍著她,還有幾團有如衛星一樣圍著她在迴旋著。
「喂喂……那壓迫感可不是開玩笑啊……」
我不禁咂舌,然後發以苦不堪言的表情看向那個女僕。
5
砰!砰砰!
我舉起雙槍,作出迅速連續向女僕攻擊。
咔!噹噹──!
女僕分毫未動,那些好像衛星一般迴旋著的黑影迅速地擋下了所有子彈。
「……果然像剛才一樣,子彈就不行了啊。」
不僅僅沒有帶來半點傷害,甚至還令她放出了比剛才更強的殺氣──是一種讓人感到渾身發麻,真正讓人產生「會被殺死」這種感覺的殺氣。
……果然她要動真格了嗎?
「戰鬥……殺戮……」
前方的女僕瞬間消失,就好像之前一樣,以極高的速度靠近過來。
──好快。
藉著比之前更濃更多的黑影,她一眨眼就逼到了我身前。
「……!」
我往後輕跳起閃過了向我頸項砍來的手刀,然後用雙腳踩在她的手肘上,並以此作為跳台再次高跳了起來。
我在空中迅速掏出了自己的伸縮匕首,再次瞄她不知什麼時候再生了的姆指關節突擊。
而女僕則是以超乎常人的反應一躍而起,一手拾起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,迅速地封住了我的刀刃。
因為反作用而再次滯空的我,輕輕作出了一個空翻,成功地落在琉璃與老姊的身邊。
她的進攻速度真的很快,動態視力再強也根本不可能跟上──可是,任速度再快也好,近身攻擊終究還是要選擇幾個特定的攻擊點、接近、然後下手。
而且她的攻擊每每都是追求一刀喪命,所以攻點擊大概就只剩下一、兩個……多多少少還是可以透過預測攻擊點來防禦的,雖然實在非常冒險就是了。
她的攻擊就如她的野心一樣,實在太貪婪了。
女僕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匕首,又看了看我,擺出一副獵物意外地從自己爪牙中逃脫的嘴臉。
「我不是說過了嗎?人類的適應力可是很強的。」
與女僕拉開了一段的距離,我嘗試向她挑釁著說。
她以充滿怒氣的眼神瞪視著我,同時不斷地發出不成語文的低吼聲。
「喂喂,可要小心點哦!那傢伙的力量不斷在斷昇呢。」
老姊一邊應付著複數的黑影,一邊扭頭向我提點。
肋骨的傷反而令她變得更加強大了嗎?那傢伙……果然是個愈痛愈利害的戰鬥狂啊。
雖然琉璃和老姊也正忙著清理仍然不斷出現的黑影,但那些黑影的目標,卻已不是阻止她們前進,而是要投身那個女僕。
「這點事我當然知道啦,那個女僕的殺氣可是愈來愈不得了啊。」
我向老姊如此回答,然後又把精神放回那個女僕身上──
就在此時──
「殺戮的時間到了。」
好像完成了集氣似的,那個女僕忽視如此低語。原本圍繞在女僕身邊的黑影逐一向我飛來,我下意識迅速地掏出「黑神」作出速射,意圖阻止它們前進。然而,這一次黑影不僅沒有吞噬我的子彈,甚至還發生了爆炸──
「……!」
雖然我不太確定,但黑影的特性忽然改變了。
之前一直都是對子彈免疫的,但如今卻忽然爆炸了。
……只是,比起這些未知的事情,現在清楚知道的,是眼前黑影的數量實在太多了。而且是整齊、具規律的的排列著,就如一道火線似的向我壓來。
在這種情況下,本來迴避就是最佳的對策,可是──
──無法迴避!
黑影的排列的範圍太大了,就算我在不觸碰它們的情況下全力躲開,依照這樣的軌跡,它們自身之間還是會發生碰撞,就是說有可能產生複數的連鎖爆炸……
見鬼,要硬挨這次攻擊了嗎?
我心有不甘地咂舌,然後迅速往後起跳,做出雙臂交叉護住頭部的動作。
果然,黑影互相碰撞後產生了猛烈的連環爆炸。我被爆風所吹飛,我全身都感受到那股強大的衝擊力。
身體就如被大貨車撞倒了一樣,直飛向石壁。
衝擊與爆風讓我頓時無法呼吸,意識模糊了一瞬間。
即使這樣,我也沒有鬆開手中的槍。摔落在地上的我搖了搖頭,盡力讓自己的頭腦回復清醒。
那可不是開玩笑的程度,要是再多捱一下的話,就真的會完蛋了。
「呼呼,好險呀,差點就要昏過去了。」
捏一把汗的我用力呼了口氣才說,然後露出微笑的看了看女僕。
果然,她對我的說話作出了反應,攻擊稍稍的停住了,然後全身被黑影包圍的她,以無神的雙眸看了我一會,然後才說:
「流血……給我流血吧!不流血,就沒有新世界了!」
失控一般地說著,女僕以瘋狂表情的瞪視著我。
──咻!
最後一發的子彈從「黑神」的槍管發出,並且確切地擊中了她的右腳。
「……嗚!」
發出短促悲嗚的女僕,按著腳後跟,當場摔落在地上。剛剛的一槍,理論上已經打斷了她的足踝筋腱。
按照常理,應該可以剝奪她的行動能力。
然而──
啊啊……真是蠢斃矜!
那傢伙根本不能用常理分析。
從一開始到現在,她一直都是以懸浮、飛行的反常理動作活動吧……足踝筋腱什麼的,根本就無關重要。
見鬼,浪費了最後一發的寶貴彈藥了。
一邊懊惱著自己浪費了一次進攻機會,一邊從大衣的口袋拿出「必要時請用」的彈匣,給「黑神」和「秘金」上膛。
不過,這樣下去確實對我不利……必須要想個辦法。
「……嗚!」
琉璃受到了黑影的衝擊,失去平衡的往後摔落,恰巧在我後背範圍的。我往後退了幾步,以自己的背部為她作了個支撐,讓她好好的站住。
此時,老姊也退避到我的身邊。似乎其他的黑影已經被女僕吃個乾淨了,目前場內的敵人,就只剩上那個女僕。
現在琉璃與老姊正呈背靠著背之勢,而我則是被她們夾在中間。
雖然人數上佔優,但面對超現實的對手,果然還是會束手無策啊。
現在的琉璃只剩下單手、斷了幾根肋骨的老姊速率也明顯下降了,而我──也已經消耗了不少的體力。
複數的敵人。
黑影。
瓦礫。
洞窟。
我的頭腦全速運轉,思考著絕死反擊之法──
就在零點幾秒後,腦中忽然閃出了某個逆轉場面的念頭。
「『沒有路,就開一條出來』……嗎。為什麼我會有這樣想法了。真是的,笨蛋果然是會傳染啊。」
我如此地輕聲嘆息,兩人以狐疑的神色瞥了我一眼。
「我數三聲,三聲之後,不管發生什麼事也好,總之給我全彈發射。」
一邊這樣說,一邊把剛剛才換上「必要時請用」彈匣的「黑神」和「秘金」,分別交了給老姊和琉璃。
「咦?」
「欸、欸?等等!」
老姊和琉璃雖然發出了不解的驚呼,但還是乖地伸出了手接過手槍。
「相信我,相信我的槍吧。拜託妳們了。」
如此說完,我向她們兩人微笑示意。
兩人此時卻是毫不遲疑,回應了我一個堅定的眼神,果斷地作出準備射擊的動作。
我緊接著說:
「三。」
深深吸了一口氣,我準備執行我的戰法──
「二。」
女僕似乎已經察覺到我們在盤算著些什麼,黑影又一次集中起來,她又準備要消失了──
「一──」
我彎下身子,分別用左臂與右臂抱住老姊與琉璃的纖腰,以自己為中軸的全速旋轉──
砰砰砰砰砰砰!
按照預想一樣,兩位少女立即就全彈發射。
大量的子彈胡亂擊打在石壁之上,原本已經被黑影摧殘得體無完膚的石壁已經到達了極限,紛紛的倒塌下來,壓在黑影女僕的身上,把一直滯空的她壓在地面上,然後──
──轟轟轟轟轟轟!
爆炸的聲響此起彼落,一如所料,泥石在觸碰到黑影之後立即就產生巨大的爆炸──果然,她改變了黑影的形態,光是觸碰就會引發強烈的爆炸──!
我一邊保持著旋轉,一邊後退迴避爆風,就好像於風沙之中與兩個少女共舞一樣,我們以優美的迴轉躲過落下的泥石和爆風,逐漸地遠離火線。
*
在一片混濁的風沙過後,我重重地呼了口氣,然後以疲憊的表情看向兩位「舞伴」。
「嗚。你這笨蛋……轉得我頭都要暈了。」
琉璃趺坐在地上大聲喘氣,然後向我抱怨說。
「就是嘛~姐姐可受不了昏厥Play哦!」
莫名奇妙地說出沒節操的發言,那還真是老姊的作風啊。
剛剛打斷女僕的足踝筋腱也總算沒有白費,當被壓在地上的她準備再次起飛的時候,明顯因為無法用力而稍稍遲緩。
下一瞬間,大量的泥石已經壓在她的黑影之上,這樣短的時間根本不夠她再次改變黑影的形態。
在迴轉之下我還是可以確認到,亂石的確已經確確切切地將她堆葬了。
就如之前的那堆黑影一樣,似乎「壓力」就是「人偶」的弱點了……嗎?
好像心領神會似的,那些子彈是在中空彈頭中藏了炸藥的爆炸彈頭。連續射擊所造成的破壞力,遠遠比單純擠壓擴散的空尖彈要高……大概這就是致勝的關鍵了吧?
扭轉勝敗的關鍵道具……嗎?
真是的,隨意地說的一句居然成了最終結果的伏筆啊?
如此回想著作戰後檢討,連我自己也驚訝自己剎那間的決斷能力。
嘛,雖然很不情願地繼承了老姊那種亂來的手法罷了。
唔……
我們好像有些什麼忘了似的──
「對、對了!小公主?」
只顧著回想剛剛的戰鬥,完全忘了確認她的安危。
慘了,該不會被埋在泥石之下吧──
「我在這裡。」
打破我的擔憂,小公主這樣開聲回應。
「別擔心。退戰迴避之類的簡單動作我還是做到的,請不要太少看我。」
小公主以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說。
雖然還是一副木無表情的樣子,但聽起這句似是沒有情感的話來,她絕對是生氣了,我可以肯定!
「啊啊……可是這裡都搞成這樣子了,到底要怎樣利用那台裝置阻止琉星了?」
「……不必了。」
老姊以嚴肅的語氣說道,切換了剛剛的嬉皮笑臉模式,老姊的表情認真地答道。
「……那是什麼意思?他的『人偶』在這裡的話,證明他絕對也在這裡了吧?」
我立即就發問。
「沒錯。他就在這裡,不久之前,我跟他就在這裡相遇了。」
「那麼,哥哥現在──」
「消失了。」
老姊如此陳述,語氣好像朗讀書本一樣的平淡。
「……哈?」
琉璃聽罷之後,以一副難以致信的表情看著老姊。
「琉星他消失了。被無數的黑影所吞噬,然後消失了。」
「哥哥他……消失了?」
琉璃睜大原本已經相當醒目的杏圓大眼,以驚愕的語氣問道。
我與琉璃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老姊,而她則認真的嚴肅臉,卻是分毫不變──
Final
到我們再度來到次元轉移裝置外面,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了。
琉星「消失」了的這件事,為我們帶來了很大的衝擊。
根據老姊的描述,他在消失之前,曾莫名說出「殺戮」、「戰鬥」、「流血」的說話,然後就陷入失控狀態。
不消幾秒,他就被無數的黑影吞噬,然後消失了。
「把自己的精神力與『人偶』連結,從而達至同時操作所有『人偶』的境界。而就是因為這種連結,當女僕因為狂怒而引致能力暴走時,就連自己的精神被反過來吞噬了。」
小公主是這樣的追加解說。
就是說,不僅沒辦法完成他所謂的偉業,更反被自己嘔心瀝血的結晶所吞噬……那還真是個諷刺的結局。
另外,發生了這樣的大事,我們的身份自然就敗露了。
而且身處於「遺跡」那「機關」的危險人物名單之內,我和老姊本該難逃被譴返的下場。
可是,經過「現世」的「機關」審理後,最終我們卻以「保護『機關』重要設施」與及「制止次元罪犯」為由,獲得於「現世」居留的特許──
──表相上是特許吧,實際上誰也知道,只是為了不讓我們回去「遺跡」,散播「末日的秘密」這個消息罷了。
因為我們擁有無可修復的「臭蟲」,我們一如以往地無法使用哈格尼特,也不能享用哈格尼特帶來的權利──簡單來說,就是我們得在這個誰都在用哈格尼特這外掛的世界下,**裸地生存。
另一方面,對琉璃而言,最近似乎沒半點好事吧。
先是失去了哥哥,然後又因為協助執行叛逆計劃,而被「機關」作了革職的處分。
現在的她失去了親人、失去了工作、也失去了「機關」種種如住屋等等福利,對一個少女而言……也真是太慘了。
所以──
姑、姑且跟她相識一場,老姊和我就收留了她。
雖然我現在的房子一點也不大,頂多只有二百呎左右,但比起在「遺跡」四海為家的流浪生活,這種度已經夠我感謝上帝了。
而在「現世」的生活,還算艱難地適應了下來。
什麼人類的適應力很強,說倒是容易,做起來真是很辛苦啦。
至於工作方面,好死不死就在那家彈珠店內打工……
不知道是否經過之前惡霸的那件事吧,店長小姐對我的印象似乎十分之好,雖然只是只做了幾個月,她就把副店長的位子交了給我,還真是受寵若驚啊──才怪,那傢伙只是想把惡霸都交給我處理了而已吧!
順帶一提,我三五不時還會再見到那個惡霸,而每次見到我,他總是夾著尾巴的逃走。
什麼嘛,當時「輸」給你的人可是我呢。
而在這些種種事件之後,生活也總算安定了下來,如此一來真的可以說一句──
「可喜可賀……嗎。」
我感慨地說了這句,隨手扔掉了已讀完的報紙。
而在我的側面,視線之外好像有什麼東西正以破空之勢飛來。
「唔姆~!」
肩膀不住的顫抖,大口喘著粗氣尖叫著的,是琉璃。
用鞋尖狠狠地踢了我的腳脛一下,我發出痛苦地悲嗚抱住受傷的腳。
「很痛啊!琉璃……妳突然發什麼神經了。」
我憤憤不平的看著她。琉璃用鼻子哼了一聲,
「我不是說過『等等我,我也要來』了嗎?你怎麼擅自出發了?」
「咦?呃……是、是有啦。」
「還『咦?』啊!」
說著,琉璃又用力踢了我另一條腿一下,我持續發出悲鳴。
「咿──!痛!所以,妳不還是來了嗎?妳在生什麼氣了啦?」
琉璃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我,然後漲起腮子,別過臉去。
「我怎麼知道!」
她這樣賭氣地說。
「我說你丫,為什麼總在關鍵的時候才這麼遲鈍啊?真是煩死了,你們兩個快點去結婚吧。純情青春羞澀的閃光氣老娘可受不了啊~」
在身後傳來的,是老姊那傭懶的聲線。
說到「結婚」兩字的時候,琉璃的臉就不知道為什麼忽然「咻」的紅了起來。
唔,為什麼要害羞起來了?難道這個年紀的少女都對婚姻抱有奇怪的幻想嗎?
「完全搞不懂妳在說什麼啊……」
「否定。如果是拉撒路的話,他更適合前往後宮的方向發展。」
站在老姊身的小公主如此補充。
喂喂,小公主啊……
到底是誰教妳「後宮」的這種詞彙了?這裡沒有類似青少年健康育成條例的東西約束嗎?
啊啊,雖然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兇手是誰了。
小公主,可不要從小就被奇怪的姊姊教壞啊!
「從一開始就意味不明啊……」
「『其實人家心裡就是想你牽著人家一起來嘛~啾咪~』」
故意做出忸怩的樣子,老姊假裝琉璃的聲線說。
本身已經紅透的臉龐的琉璃,在此之後臉就更添赤紅。
然後──她又用力踢了我一腳。
「好痛──!又是我嗎?那可是老姊說的耶!」
第三度發出悲鳴,我痛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地繼續說著。
「真是的……害我還擔心重遊故地令讓妳會想起不好的事了,早知道妳還活蹦活跳的話我就不用白擔心了啦!」
我無奈的嘟噥著。
琉璃聽罷不可思議的歪著頭,然後唰唰唰的,臉頰又紅上加紅,簡直就如交通訊號燈一樣了。
好好好,我不會前進了,不用給我打紅燈啦。
況且我也不想再被多踢幾腳。
「才、才不需要你擔心啦!笨蛋!」
還罵我笨蛋啊,妳這人真是……
唉,算了,今天要做的事可不是無止境地吐槽啊。
再次走近次元轉移裝置的拱門,這一帶已經完成了修復,還做了加固的工程,比起之前古舊陰深的感覺,現在明顯比較醒目。
「可是啊,突然說要接見我們……『機關』的傢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了?」
「八成是確保我們對有關『遺跡』這個次元的事絕口不提吧。這意圖不是相當明顯了嗎?」
聽見我有點不滿的發言,解除了紅臉模式的前「機關」成員琉璃如此向我吐槽。
「嘛,沒有一個政權會希望負面的消息流出啦。畢竟在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人知道『遺跡』的事,要是被戳破的話,可就會鬧出國際性的人權問題了吧~」
老姊一邊說,一邊抱住站在她身邊的小公主。
可憐的她根本反應不過來,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就被老姊一抱入懷了。
「難道說!這次會面是想收購小公主嗎!?不行!我代表全國的蘿莉控拒絕這項交易啊!」
「為什麼忽然就變成這種過分的發言了……」
我有氣沒力地吐槽回去。
「才不是嘛!你看!可愛就是正義啊!可愛的少女就是最大的武器!琉璃妹妹也是很可愛吧?蘿莉的可愛跟妹妹的可愛是世界最強了!」
「剛剛還認真地討論著政治的問題,為什麼短短一句之後就變成這種話題了!?」
我嘶聲地用力吐槽。
啊啊……好痛苦啊。我不懂對付這個人,煩死了啦。
「……事實上,這次他們的行動,可以理解為,收集『遺跡人』的個體意願吧。」
被老姊緊緊抱著,臉還不斷被來回磨蹭著,虧妳在這狀慘況下還可以作出冷靜的分析啊,小公主……
沒錯人類的適應力是很重要啦,但唯獨那個我拜託妳不要適應下來啊。
「啊……說到跟『機關』要員會面嘛……我們好像誰都很不擅長啊──」
一個是對「機關」存有偏見的;
一個是前「機關」成員的;
一個講話毫無方寸的大變態;
一個是「傀儡計劃」的母體。
唔……我們四個也很糟糕啊。
我暗暗抱怨著,突然注意到前面的拱門正緩緩打開。
裡面身穿整齊西裝的大使走了出來,優雅地向我們鞠躬。
「我是這次會議的代表大使,前來恭迎『遺跡』的代表。」
聽了他這樣說,我們同時禮貌地回應他,鞠了個躬──
所說的「我們」,其實就只有我和琉璃。
老姊以一副等著好戲的表情看著我倆。
從眼神看來,老姊那傢伙壓根就不打算動。
小公主則是仍舊被老姊緊抱著而無法動彈。
我就說不要適應了啊喂!
「兩位代表,這邊請。」
「兩位……?」
我和琉璃頓時目瞪口呆。
「……難道那個『兩位』就是我跟你嗎?」
琉璃壓低聲線的向我提問。
好死不死,後面的老姊卻是聽力全開一樣,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叫囂:
「辛苦了~兩位代表!啊不對……準確來說是代表伉儷。奴家會回去煮好紅豆湯等你們回來喲,欸嘻~」
老姊邊說,邊抱住小公主後退離開。
該死,妳怎麼又說了那個關鍵字了?快瞧,思春期的代表小姐已經紅臉症發作,而且在自顧自的傻笑著了啦!妳叫我要怎麼收拾場面了?
嘛。
雖然我皺著眉頭一臉不願意似的,但是看著難得露出了笑容的琉璃,最後只能放棄了一般苦笑著。
對了,琉星消失之後,她也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吧。
「嘛,姑且就當作是這樣吧。要上了囉,夫人。」
我向琉璃伸出了手,起初她還是紅著臉的畏畏縮縮,但聽了我說這話,臉上又浮現出幸福的笑容,輕輕把手放在我的掌心。
好柔軟。
是因為重置了所有肌力的關係嗎?
還是女孩子的手都是這樣柔軟的呢?
說起來,以前跟她一起的時候……她的手是什麼感覺呢?
唔……都忘了。
不過,已經不重要了。
過去事的,已經不重要了。
我緊握著琉璃的小手,挺起胸膛前行。
──
「現世人」與「遺跡人」歷史上的第一次官方會面,就這樣開始了─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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